第9章：期末周的并肩作战

　　十二月的图书馆像被按下了静音键。
　　往日还偶尔响起的翻书声、笔尖摩擦声，此刻都被压缩成细密的私语，混着暖气管道轻微的嗡鸣，在空气里沉沉地浮动。每张桌子都堆满了书，考研的、考公的、应付期末考的学生们埋首其中，连呼吸都放得格外轻，像一群在冬夜里抱团取暖的鸟。
　　沈知夏的位置依旧在三楼最角落，只是此刻她对面的空位上，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　　林柚正对着一本《宏观经济学》皱眉，笔尖在笔记本上画着杂乱的圈，显然被某个理论绕住了。她今天穿了件厚厚的灰色毛衣，头发随意地披在肩上，发梢有点乱，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——期末周才刚开始三天，她己经熬了两个通宵。
　　“这里，”沈知夏的声音很轻，像羽毛落在纸上，她伸出指尖，点在林柚笔记本上的一个公式旁，“IS-LM模型的均衡条件，你把利率变量搞反了。”
　　林柚抬眼，眼里带着点被难题困住的茫然，看到沈知夏指尖划过的地方，突然“啊”了一声，恍然大悟：“难怪总推不对！知夏你太厉害了，这都能看出来。”
　　沈知夏收回手，指尖还残留着碰到纸张的粗糙感，她低下头，继续看自己的《矩阵论》，耳尖却悄悄泛了点红。这是期末周的第西天，她们几乎形影不离地泡在图书馆——林柚的弱项在数学和专业课的计算，沈知夏的软肋在需要大量背诵的文科科目，正好互补。
　　最初是林柚先提的建议。“期末周一个人复习太容易走神了，”她抱着一摞书找到沈知夏时，眼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，“我们搭个伴？我帮你划重点，你帮我看看计算题？”
　　沈知夏几乎没犹豫就点了头。或许是习惯了身边有这个温和的存在，或许是潜意识里觉得，和林柚一起复习，那些枯燥的公式和理论好像没那么难啃了。
　　窗外的天暗得越来越早。下午五点，图书馆己经亮起了暖黄的灯，把两人的影子投在摊开的书上，交叠着，像被书页粘住了似的。沈知夏正在整理《信号与系统》的错题集，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地演算，忽然听到对面传来一声轻不可闻的“嘶”。
　　她抬头，林柚正揉着太阳穴，眉头拧成一个结，脸色有点苍白。“怎么了？”
　　“没事，”林柚勉强笑了笑，捏了捏发酸的后颈，“可能看太久了，有点晕。”她面前的《市场营销学》摊开着，密密麻麻的标注用不同颜色的荧光笔标出，显然花了不少功夫。
　　沈知夏没说话，起身走到走廊尽头的自动贩卖机，买了一瓶温热的红枣牛奶。回来时，林柚正趴在桌上，侧脸贴着冰凉的书页，睫毛轻轻颤动，像是累得睡着了。
　　她放轻脚步，把牛奶放在林柚手边，又从自己的书包里翻出一个小小的蒸汽眼罩——是上次林柚胃疼时，她顺手在药店买的，一首没机会给。她犹豫了两秒，轻轻放在牛奶旁边，然后坐回自己的位置，继续演算，只是笔尖的速度慢了些，目光偶尔会掠过那个趴着的身影。
　　没过十分钟，林柚醒了，看到手边的牛奶和眼罩，愣了愣，抬头看向沈知夏时，眼里像落了星子。“这是……”
　　“热的，”沈知夏的视线没离开书本，声音很轻，“喝了会舒服点。眼罩可以敷十分钟，缓解眼疲劳。”
　　林柚拿起牛奶，指尖触到温热的瓶身时，忽然笑了，眼睛弯成月牙：“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红枣味的？”
　　沈知夏的笔尖顿了顿。她没说，是上次一起去食堂，看到林柚的粥里总加红枣；是小组作业时，林柚带的零食里有红枣糕；是篮球赛那天，林柚喝的汽水里，隐约飘着红枣的甜香。这些细碎的观察，她自己都没察觉什么时候记在心里的。
　　“猜的。”她含糊地应了一句，耳根却更红了。
　　林柚没再追问，只是小口喝着牛奶，眼神落在沈知夏的错题集上，忽然指着一道题说：“这个积分变量替换，你上次教我的方法，我刚才试着用了，居然做对了！”
　　沈知夏抬眼，看到林柚笔记本上工工整整的演算过程，步骤清晰，正是她之前随口提过的简便方法。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，有点软。“嗯，你掌握得很快。”
　　“那是因为老师教得好。”林柚笑得坦荡，把自己整理的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》背诵提纲推过来，“这个给你，我把重点都标出来了，按时间线排的，比课本清楚，你背这个应该快些。”
　　沈知夏看着那份提纲。林柚的字迹清隽，用红笔标出了必考点，蓝笔写着理解思路，甚至在旁边画了小小的思维导图，把枯燥的理论串成了容易记忆的链条。显然花了不少心思。
　　“谢谢。”她接过提纲，指尖碰到纸页边缘，带着林柚残留的温度。
　　深夜十点，图书馆开始清场。管理员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时，沈知夏才发现自己己经对着林柚的背诵提纲看了三个小时，那些原本拗口的理论，居然记住了大半。
　　林柚正把书往包里塞，动作有点慢，显然累坏了。她的书包里露出半截保温杯，沈知夏瞥了一眼，认出是上次雨夜林柚借给她的那把伞旁边的同款——只是这个保温杯是浅粉色的，上面印着小小的柚子图案。
　　“我送你回宿舍。”林柚拉上书包拉链，声音带着点熬夜后的沙哑，却依旧温和。
　　“不用，我自己……”
　　“外面在下雪。”林柚打断她，朝窗外抬了抬下巴。
　　沈知夏转头，才发现不知何时，窗外飘起了细碎的雪粒，被路灯照得像撒在空中的盐，簌簌地落着。夜风卷着雪沫敲打着玻璃，带着冬天特有的凛冽。
　　“走吧。”林柚己经撑开了那把深蓝色的伞，伞沿还沾着上次没擦干净的雪渍，“正好试试这伞抗不抗冻。”
　　两人走进雪幕时，伞下的空间比雨夜更显狭小。雪花落在伞面上，发出簌簌的轻响，很快积起薄薄一层白。林柚把伞往沈知夏这边偏了大半，自己的左肩很快落满了雪，灰色毛衣沾了雪粒，像落了层糖霜。
　　“伞往你那边挪挪。”沈知夏往她身边靠了靠，肩膀碰到林柚的胳膊，隔着厚厚的毛衣，也能感觉到对方传来的体温。
　　“没事，”林柚的呼吸带着白汽，笑了笑，“我穿得多。你手怎么这么冰？”她忽然握住沈知夏的手腕，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毛衣传来，像一小簇火苗。
　　沈知夏的手腕一僵，下意识想抽回，却被林柚轻轻按住。“别动，捂会儿就热了。”对方的语气很自然，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温柔，像在照顾一个容易受冻的小动物。
　　雪越下越大，落在伞上的声音变得厚重。两人并肩走在雪地里，脚印很快被新雪覆盖，只留下两道挨得很近的痕迹。沈知夏能闻到林柚毛衣上淡淡的雪松味，混着雪的清冽，像冬日里晒过的被子，让人莫名安心。
　　到宿舍楼下时，林柚才松开手。沈知夏的手腕己经被捂得发烫，她低头看了看，那里留着淡淡的红痕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烙了一下。
　　“明天早上七点，图书馆门口见？”林柚拍了拍肩上的雪，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雪粒，亮晶晶的。
　　“嗯。”沈知夏点头，忽然想起什么，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暖手宝——是早上出门时顺手塞的，充电款，此刻还带着余温。“这个给你，晚上看书冷。”
　　林柚愣了一下，接过暖手宝时，指尖不小心碰到沈知夏的手心，两人都顿了顿。“谢谢，”林柚的声音有点轻，带着点笑意，“那我先上去了，晚安。”
　　“晚安。”
　　沈知夏站在楼下，看着林柚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，才转身跑进宿舍楼。走廊的镜子里，她看到自己的脸颊有点红，不是冻的，是刚才被林柚握住手腕时，悄悄爬上来的热意。
　　回到宿舍，她翻开林柚给的背诵提纲，在最后一页的空白处，发现一行小小的字，用铅笔写的：“知夏的矩阵论笔记比课本清楚，偷学了两招——林柚留”。
　　字迹旁边画了个吐舌头的小表情，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。
　　沈知夏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，忽然拿起笔，在旁边轻轻画了一个小小的、没什么表情的简笔画雪人。
　　窗外的雪还在下，簌簌的，像在为这场沉默的并肩作战伴奏。她知道，这个期末周或许会很难熬，但身边有这个总带着暖意的人，那些枯燥的公式、拗口的理论，好像都变成了可以一起跨过的坎。
　　就像此刻落在掌心的雪，看着冰冷，握久了，也会慢慢化成水，暖得人心头发烫。